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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夫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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虞瑤同沈碧珠坐在窗下羅漢床上。

一縷明燦日光透過雕花窗欞靜靜照進來,明晃晃落在她面上,反如將她眉眼籠在一層迷霧中,叫人辨不分明。

塵封在內心深處的舊時記憶被沈碧珠的三言兩句勾起。

卻更清楚曉得已是過去了。

她記得大婚之初的楚景玄待她如何溫柔體貼。

但又能如何?誰也無法抱著回憶過,從前是從前,再怎麽惦念也回不去。

不想活在不甘與怨念中,便只能把這些舊事壓在心底不去多想。

正所謂難得糊塗。

何況,即便最初有過不甘心、想過要挽回,那些心思也早被楚景玄的冷漠消磨得幹幹凈凈。

唯一能放過自己的法子便是不去怨恨任何人。

只本以為能在沈碧珠面前裝一裝。

現下這般,越假裝反而越是要引得她忍不住起疑心……

“碧珠。”

虞瑤擡手將頰邊碎發別在耳後,微微一笑,“你知道,愛一個人沒有錯,不愛一個人,自然也沒有錯。”

這便是回答。

好與不好、從前如何現下如何皆逃不過如是淺顯的一句話。

掰開了揉碎了細細分說,也無非是不愛。

這又恰是世間最無法強求之事。

她語聲平靜,如閑話家常。

沈碧珠卻聽得鼻酸,一忍再忍,仍沒有忍住落下淚來。

彼時幾多甜蜜,後來便定千百倍的苦楚。

在宮裏本連個能說體己的人也沒有,那麽多心酸苦楚全靠自己慢慢咽下去。

是經歷過怎樣的煎熬與自我開解方能笑著溫聲說出這樣的話來?

沈碧珠根本不敢深想。

反倒虞瑤見她忽然哭鼻子,笑著一面拿帕子去幫她擦淚一面安慰:“好啦好啦,你瞧我現下不也好好的嗎?但碧珠你這樣在我這兒哭,晚些叫瑞王爺瞧出端倪,該逮著我非要個說法了。”

越安慰卻越止不住沈碧珠的淚。

虞瑤不得不從羅漢床上下來,繞到沈碧珠身邊重新坐下,伸手輕撫她背脊,幫她平覆情緒。

過得片刻勉強忍下淚,沈碧珠啜泣著壓低聲音憤憤道:“你這樣好一個小娘子,他怎麽能這樣不珍惜?”話說罷又忍不住補上一句,“他往後定是要後悔的!”

虞瑤笑,拿帕子幫沈碧珠小心擦去面上淚痕:“這些都無關緊要。”

“快別說我了,你這兩年在闕州過得如何?”

沈碧珠囫圇道:“大差不差,也不過尋常那個樣子。”

“你不說我也曉得。”虞瑤有心揶揄她,“瑞王爺身邊再無旁的小娘子,只你一個,對不對?”

嫁入瑞王府這兩年,沈碧珠與楚辰遠夫妻恩愛、如膠似漆。

雖是真的,但得知虞瑤與楚景玄關系不似從前,怕虞瑤心裏不好受,沈碧珠不願同她聊自己的這些事情。

這會兒聽她聊起來,也只含糊應得一聲。

又曉得虞瑤最在乎的是妹妹虞敏,沈碧珠當即主動問起虞敏的情況。

沈碧珠說:“我記得敏敏今年也該十三了?”

“你們近來可有見面?我許久未見她,不知她如今是高了瘦了,但定比兩年前更加可愛。”

虞瑤含笑慢慢告訴沈碧珠:“前些日子敏敏來宮裏陪過我幾日,人又長高許多,正當是長身子的年紀,抽條兒似的長。眉眼比起兩年前也確實長開不少,你這麽久不曾見她,乍一見未必認得出來,沒準兒要被她的變化嚇一跳。”

沈碧珠不由莞爾:“你說得我好奇起來,引得我想要去府上瞧上兩眼。”

聊起虞敏,虞瑤心裏又揣著事,想一想索性一並提起。

“碧珠,有一樁事,我確實想拜托你幫忙。”

虞瑤收斂起臉上淡淡的笑,面容肅然,鄭重對沈碧珠說道。

她嚴肅而正經,沈碧珠不敢怠慢,連忙握住虞瑤的手。

“你我之間什麽關系?瑤瑤,有什麽事,你直說,我定然是要幫你的。”

虞瑤斟酌幾息時間,湊到沈碧珠的耳邊低語。

沈碧珠認真聽罷虞瑤的話,驚訝之餘,一時緊擰著眉說:“單論法子是有的,但……”

虞家如今的情況,沈碧珠也算清楚。

從前虞瑤在虞家怎麽被她父親冷待、被繼母磋磨,沈碧珠同樣有所了解。

虞瑤提及虞三爺近日之事,又道擔憂妹妹,沈碧珠想的是虞敏眼見要到談婚論嫁的年紀,而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”,卻不知以虞家這般狀況往後會如何。

沈吟過片刻,沈碧珠湊到虞瑤耳邊低語一句。

虞瑤聞言卻搖頭。

沈碧珠說可以讓她想法子討一道旨意,為虞敏賜婚,進而免去家中插手虞敏婚事的可能性。

這種法子,虞瑤自也想過,然不到萬不得已,她不怎麽想考慮。

“固然是一種辦法。”

虞瑤蹙眉又在沈碧珠耳畔慢慢道,“只我如今經歷一場,不願妹妹有一日如我這般。”

她知夫妻離心、同床異夢之苦。

賜婚容易,賜下的是一樁好姻緣卻太難,故而不到萬不得已,她不想賭。

沈碧珠聽明白虞瑤話裏潛藏的那層意思。

既暫否了賜婚,那麽便剩下……

小娘子正經出嫁以後,尋常情況下,與本家的糾葛會變得淡薄。

若有心,這自然可以是脫離本家的一種法子。

沈碧珠從不是呆板迂直的性子,倘若論起行事大膽,比起虞瑤向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。不要嫁人這種法子,在沈碧珠看來,餘下的法子,無外乎假死之流。

但假死涉及另一個問題,是之後怎麽安置人,這須得提前籌謀才行。

除此之外又要考慮最壞的情況。

倘若暴露、倘若被發現人其實依舊活著,當如何應對?

做好萬全準備,方不至於臨了手忙腳亂。

“闕州是王爺的封地,把人安頓在闕州也不錯,有什麽事,我這兒自能照料著。”沈碧珠對虞瑤輕聲說,“但我和王爺而今在京城,此事現下便急不得。”

虞敏到底乃虞家的小娘子。

一旦被發現活著,哪怕已在別地,虞家要把人找回來也再正當不過,任憑瑞王或瑞王妃也沒有道理阻攔。

他們若在闕州,各方消息靈通,會好辦很多。

沈碧珠的意思便也明明白白——此事可為之但須得合適的時機。

虞瑤聽罷沈碧珠的話,輕輕頷首,覆離座起身對著沈碧珠深福下去:“碧珠,多謝你……”未待說完道謝之言,已被沈碧珠扶著起身又被摁回羅漢床坐下。

“我只當敏敏也是我親妹妹。”

“你心疼她,難道我便不心疼麽?還要同我說這些。”

虞瑤在宮裏事事受限。

平常身邊明晃晃有一個流月盯著,暗地裏更不知多少雙眼睛,宮外的事尤其難以插手。

她也知道此番必會給沈碧珠添麻煩。

卻除去倚仗與相信沈碧珠外,再尋不到更好的法子了。

“碧珠,有你真好。”

虞瑤笑著抱住沈碧珠的手臂輕晃,面上久違露出一點女兒家的嬌態。

沈碧珠也笑,伸手捏一捏她的臉又抱怨。

“怎麽瘦成這樣?難道是小氣得連飽飯也不給你吃?”

虞瑤記起今日楚景玄要為楚辰遠和沈碧珠接風洗塵,忙拉著沈碧珠道:“你在別處可不能渾說這些,我同你坦白,也不是惦記要你去為我抱不平。你聽過便罷,我自會照顧好我自己的。”

沈碧珠哼笑:“我倒想去臭罵一頓呢。”

可誰讓那一位偏偏是皇帝陛下?姑且也只能在心裏想一想。

“別的事,我自己可以應付。”

虞瑤眼巴巴看沈碧珠,“但敏敏的事唯有麻煩你了。”

“好啦,你把心放在肚子裏,我不會亂來。”

沈碧珠又掐一把虞瑤的臉,“何況我若是沖動行事不也是在給你裹亂嗎?我又不傻。”

虞瑤莞爾:“咱們碧珠自是最聰明的。”

當下略過這些事不提,拉著沈碧珠喝茶吃點心,真正閑話家常。

……

傍晚一場宴席專為楚辰遠和沈碧珠接風洗塵。

虞太後身體不適,無法赴宴,席間只楚景玄、虞瑤與瑞王夫婦並幾名宗室。

卻也面上和和樂樂將一頓飯吃罷。

宴席散,楚辰遠帶沈碧珠出宮回瑞王府,楚景玄如前一日把虞瑤送回鳳鸞宮後便離去。

大約昨夜休息得不怎麽好,虞瑤今日也早早已犯起困。

她沐浴梳洗過便歇下。

夜裏不覺又下起一場大雨。

虞瑤枕著雨聲與琉璃瓦劈啪作響的動靜醒來,隔著輕薄紗帳,望見殿內幽幽燭光映照出桌邊的虛渺背影。

楚景玄坐在桌前,身上仍是宴席上那件墨色龍紋錦袍。

在他手邊有一盞白玉酒壺和一只瑪瑙杯。

眼見楚景玄執壺倒酒,虞瑤方知自己沒有看錯,她擁著錦被坐起身,手指撩開紗帳,便見楚景玄偏頭虛虛望來一眼:“醒了?”又朝她伸出手,“過來。”

虞瑤便下得床榻。

理一理寢衣,她緩步走到楚景玄面前,尚未來得及開口,已被他拽入懷中,被迫跌坐在他腿上。

“陛下?”

虞瑤驚疑中喚楚景玄一聲,楚景玄卻只擁住她,下巴輕搭在她肩上。

暧昧而眷戀的舉動叫虞瑤一時呼吸也放輕了。

殿外一場雨淅淅瀝瀝下著。

伴隨雨聲,在殿內諱隱的寂靜中,虞瑤聽見楚景玄似含著幾分的幽怨在她耳邊說:“五弟比朕強多了,尤其他的王妃一心對他,他們夫妻恩愛不用假裝。”

“我們呢?”

楚景玄抓著虞瑤的手覆上她心口位置,“瑤瑤,你說我們算哪門子夫妻?”

作者有話說:

因為有份稿子趕著交,所以明天的更新請個假,評論送小紅包補償摸摸大!

後天中午繼續見(可惡,便宜狗子了

大家五一勞動節快樂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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